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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的告白 本书特色
多次提名诺贝尔文学奖 世界上无与伦比的天才作家三岛由纪夫系列作品名家翻译陈德文老师*新修订译本 戴着假面具 , 诉说心里话。
假面的告白 内容简介
《假面的告白》, 是作者正式迈入长篇小说文学殿堂的自画像和宣言书。借助“假面”,掩蔽“素颜”,强调虚构,表达真实。
以人称形式,讲述“我”的出生、家庭状况,“我”进入青春期的内心世界和心理活动。爱情萌发,“我”爱上同学近江,但又因此感到羞愧,怀着尝试恋爱的心态又去接近异性。终于与同学的妹妹园子相恋,很后总感到焦虑而终止了恋爱关系。二战后,园子嫁人,“我”仍与她保持联系,过一种精神恋爱的生活。
“丰饶的荒凉——就是这种感觉。天真的无赖,孩子般的大人,具有艺术家才能的凡人,制造假货的骗子手。然而,艺术家,除了才能之外一无所有;艺术家,不就是骗子吗?这么说来,确乎如此——在现代看来,对于这种充满痛苦的逆说而不以为是逆说的人,或者亲自利用逆说的存在而不打算将此作为逆说的人——他,就是三岛由纪夫。”
——福田恒存
假面的告白 节选
美——美这玩意儿实在可怕啊!怕就怕在没有固定的尺子丈量它。因为上帝总是给人设置谜团。在美之中,两岸可以合为一体,一切矛盾共居一处。别看咱没学问,这一点看得很透。实际上,神秘无限!这地球上,众多的谜团给人带来困惑,谁能解开这些谜团,谁就如芙蓉出水,不为所染。啊,那是美吗?叫我无法忍受的是,一些有着美好心灵、高度理性的优秀之士,往往以怀抱圣母玛利亚理想而起步,又往往以索多玛理想而告终。不,更可怕的是,那些心怀索多玛理想的人,同时并不否认圣母玛利亚理想,简直就像纯洁的青年时代,从心底里燃烧着对美好理想的憧憬。其实人的心胸很宽广,宽广得太过分了。若有可能,我真想稍加缩小些呢。嗨,混账,闹不清到底怎么回事。真的。理性的眼睛看作侮辱,感情的目光却认为美好。索多玛城里到底有没有美呢?…… ……不过,人嘛,总爱倾诉自己的痛苦。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第三卷第三章热烈的心灵的仟悔——诗
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倡言我见过自己出生的光景。每当说起这件事,大人们就笑,到头来他们自己也觉得受到愚弄,便用一种稍带愠怒的目光,瞧着我这个面色苍白、不像孩子的孩子的脸。偶尔在不太熟悉的客人面前提起,祖母就担心我会被当成白痴,厉声地打断我,吩咐我到别处去玩。
取笑我的大人,通常都试图用一种科学的道理说服我。他们说,那时候婴儿还没睁开眼呢,即便睁开眼,脑子里也不会留下清晰的观念啊,等等。按惯例,他们多多少少会像演戏一样,热心而喋喋不休地详加说明,极力使孩子打内心里彻底理解。他们还摇晃着深抱疑惑的我的小肩膀,问:“喏,不是这样吗?”其间,他们又似乎觉得差点儿上了我的当。不能因为小孩子就一点儿不在乎。这小子一定是想引诱我上钩,企图套出“那件事儿”的吧?果真如此,可为何又不像个孩子更加天真地发问呢?比如“我是从哪儿生的?”“我是怎么生的?”——他们又再一次沉默了,不知为什么,心中似乎藏着巨大的伤痛,一直淡然地笑着,凝视着我的脸。
然而,他们多虑了。我对“那件事儿”,根本不会再问什么。 不过,我还是担心会刺伤大人们的心灵,谈不上耍弄策略引诱人上钩。
不管怎么劝说,不管怎么耻笑,我对曾经见过自己出生的光景这一体验深信不疑。抑或在场的人们记忆中对我说起过,也可能出自我任意的想象,二者必居其一。不过,我以为至少有一处我是亲眼所见。那就是为初生儿洗澡的浴盆沿儿。那是头一回使用的木纹清爽的澡盆,从内里看,盆沿儿闪现着微弱的光亮。唯有那里的木纹使我晃眼,似乎是黄金所雕制。晃漾的水波不停地用舌尖儿舔舐着,总也到达不了盆沿儿。然而,那盆沿儿下面的水,或许是反光,或许是光线的照射,看上去宁静闪亮,潋滟的波纹,不断地相互拥合于澡盆之中。
——对于这种记忆,*有力的反驳是,我的生辰不是白天。我是晚上九点出生的,不可能有阳光照射进来。那么,是不是电灯光呢?尽管受到嘲笑,我依然认为夜间也未必没有一线阳光照射澡盆某个地方。我就是这样毫无困难地步入悖理之境。而且,荡漾于澡盆中的水光,作为我降生后初次沐浴,不止一次地确实摇曳于我的记忆之中。 我生于大地震翌年的翌年。
那是十年前,祖父在殖民地为官时代,惹起一场官司,因部下犯罪受到株连而隐退(不是我玩弄丽辞美句,像祖父那般对人一味信赖的愚痴秉性,我半生从未见有人可与之相比)。我家可以说是哼着小曲儿,以悠然自得的速度从斜坡上滑落下来的。庞大的借债、抵押、变卖房产,随着穷困的到来,越发显现出回光返照般的病态的虚荣。——就在这时候,我生在一个风气不太好的城镇的一角。那是租住的一座古老宅院,有着虚张声势的铁门和前庭,以及和近郊礼拜堂不相上下的轩敞的洋房。从坡顶上看是二层楼,从坡下面看是三层楼。这是一座烟熏火燎、灰黑错杂,外观高大威严的建筑,拥有众多阴暗的房间。女佣六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一共十口,起居于破橱柜一般咯吱作响的房子里。
祖父的事业欲,以及祖母的疾病和浪费习性,是全家苦恼的根源。祖父时常被那些不务正业、逢迎拍马的家伙带来的图纸所诱惑,怀着黄金梦游历远方。出身于旧时豪门的祖母,憎恶和蔑视祖父。她狷介不屈,有着某种狂傲的诗的灵魂。经年不愈的脑神经痛,绕着圈子,切切实实侵蚀着她的神经。同时,也为她的理智增加无益的明晰。谁又知道,此种持续到死的狂躁的发作,正是祖父壮年时代罪孽的馈赠?
父亲在这个家里,迎娶了纤弱的美娇娘,我的母亲。 大正十四年一月十四日早晨,阵痛袭击了母亲。夜里九点,生下不到五斤重的小小婴儿。生后七天的晚上,我穿上法兰绒背心儿,乳白色纺绸内裤,还有飞白花纹的和服,祖父当着全家人的面,在奉书纸上写下我的名字,放在“三宝”供物盘里,置于壁龛之内。
头发永远是金黄色。一直搽橄榄油,谁知搽着搽着就变黑了。父母住在二楼,祖母借口婴儿在楼上危险,生下第四十九天,硬是从母亲手里夺走了我。从此,我就在祖母的病房里长大。那是一间整日里紧闭房门屋子,淤塞着呛人的病患及衰老的气味,小被窝儿挨着病床。
出生不到一年,我从楼梯第三阶跌了下来,磕破了额头。祖母看戏去了,父亲的堂兄妹们,还有母亲,瞅着闲空儿热闹一番。母亲忽然要上楼拿东西,我追她而去,一脚绊在拖地和服的前裾上,摔下楼来。
打电话到歌舞伎剧场找人。祖母回来站在大门口,右手用拐杖撑着身子,两眼直盯着迎上来的父亲,用不紧不慢的语调,一字一顿,似乎要将每个字都雕刻下来。
“摔死啦?”
“没有。”
祖母迈着巫女般坚定的步子,跨进家门……
五岁那年元旦早晨,我吐出咖啡汁般暗红的东西。主治医生走来撂下一句“没法治了”。注射了樟脑液和葡萄糖。手腕和上臂摸不到脉搏,家人守着我的尸体,度过了两小时。
准备了经帷子和爱玩的玩具,全家人聚在一起。又过了一小时,撒了泡尿。那位博士大舅叫道:“有救啦!”据说这是心脏回跳的证据。不久,又撒了点儿尿。慢慢地,我的面颊恢复了朦胧的生命之光。
那种病——自体中毒——成了我的痼疾。每月一次,有时轻,有时重。好几次出现危机。我特地借着向我渐渐逼近的疾病的跫音,辨别这种病究竟是接近死亡还是远离死亡。 *初的记忆,一种奇妙而确实的影像苦恼着我的记忆,从此开始了。 闹不清牵着我的手的是母亲、护士、女佣,还是婶婶。季节也不分明。午后的太阳,浑浊地照射着斜坡上的家家户户。我被一个不知是谁的女子牵着手,登上斜坡,朝自家走去。对面下来个人,女子用力拽紧我的手指,让开路径,伫立一旁。
此种影像,经过多次复习、强化、集中,每一次都无疑附加一层新的意味。为什么呢?因为在周围广漠的情景中,唯有这位“走下斜坡的人”的姿影,带有不适当的精确度。尽管那影像给我带来半生的苦恼和威胁,但却是*初的具有纪念意义的影像。
走下斜坡的是一位青年。他前后担着粪桶,头上裹着污秽的手巾,有着红彤彤的面颊和炯炯有神的眼睛,脚步沉重地从斜坡上走下来。他是掏粪工——收取粪尿的人。套着胶底布鞋,穿着蓝色紧身裤。五岁的我,异样地凝视着他的身影。虽然还没有确定有何意义,但某种力量*初的启示,或低沉的奇怪的叫声,正在向我呼喊。那个掏粪工的身影*初显现出的,是一种暗喻。为什么呢?因为粪尿是大地的象征。向我呼唤的,无疑是作为根之母恶意的爱。
我预感这个世界有着某种富于刺激的欲望。我仰视青年污秽的身影,“我想成为他”的欲求、“我想是他”的欲求,紧紧捆绑着我。我清楚地记得,这欲求有两个重点,一个重点是他的蓝色紧身裤;一个重点是他的职业。蓝色紧身裤突显了他下半身的轮廓,似乎颤颤巍巍地向我走来。对那蓝色紧身裤,我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倾慕。为什么,我也弄不清。
他的职业——此时,我的心理结构,也和那些想当陆军大将的孩子一样,泛起一种“想当掏粪工”的憧憬。这一憧憬的来源,可以说同样出于蓝色紧身裤,但决不止于此。这一主题,是我自己心里强行发展而出现的特异的场景。
这是因为,对于他的职业,我感受到锐利的悲哀的憧憬,一种呼天抢地的悲哀的憧憬。我从他的职业上,感受到极富感觉意义的“悲剧的意味”。这种出自他职业的或是“挺身而出”的感觉,或是孤注一掷,或是面临危险的亲近感,堪称一种虚无和活力的惊人的混合。这些感觉流溢出来,向五岁的我迫近,将我俘获。或许我误解了“掏粪工”这个职业,或许听人说起别的职业,误认为是那种服装,而硬套在他的职业上。不这样就难以解释清楚。
因为这种情绪和同一主题,不久就转向花电车司机和地下铁检票员身上。从他们那里,我强烈感受到我所不知道的、并且被永远排除的“悲剧的生活”。尤其是地下铁检票员,当时地下铁车站飘散的橡皮似的薄荷气息,和他们排列于胸前的铜扣子相互作用,很容易促进“悲剧的”联想。生活在那种气息里的人,不知为何,使我打心底里认为是“悲剧性的”。有时,那些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生活、事件或人们,为我的官能所寻求又被我所排拒。我把这些定义为“悲剧性的”。我从那里被永远排拒的悲哀,总是被转化或梦幻到他们或他们的生活之上。就这样,我似乎通过我自身的悲哀参与其中。
若此,我所感觉到的“悲剧性的东西”,或许只是我从那里被排拒的过早预感所带来的悲哀的投影。
还有一个*初的记忆。
六岁时我学会读书识字。记得那时看不懂小人书,看来准是五岁时的事了。
当时,众多的小人书中,只有一本中的一幅画使我睁大惊奇的眼睛,那是我的偏爱。我每每凝视那幅画,就会忘记漫长的无聊的下午。一旦有人走来,总是感到莫名的内疚,连忙翻到别的一页。护士和女佣守在一旁时,*令我心烦意乱。我真巴望过着那种生活,我可以整天埋头于那幅画中。每当打开那一页,我胸中就怦怦直跳,即使看别的页,精神也不能集中。 那幅画,画的是白马雕鞍、手挥宝剑的贞德。骏马打着响鼻,奋起前肢,扬起沙尘。贞德身披白银铠甲,上面绣着美丽的纹饰。他那俊美的面孔从面罩里露出来,凛凛然拔出宝剑,劈向蓝天。面对“死”,面对一种凭借不祥之力飞翔而去的对象。我相信,他在下一个瞬间会被杀死。我赶快翻动书页,也许能看到他被杀的画面。书上的画也许因某种原因不知不觉转向“下一个瞬间”吧……
但是,有一次,护士偶尔翻到那页画面,对着在一旁偷看的我问道:
“哥儿,知道这幅画的故事吗?”
“不知道。”
“这人像男人,其实是个女子,真的。这是一个女扮男装、抗敌救国的故事。”
“是女的?”
我顿时凉了半截。一直想着的他,忽然变成了她。美丽的骑士,不是男的而是女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对女扮男装,依然抱着深深的难以说明的厌恶)这件事,很像是我对他的死所怀抱的甘美幻想的复仇,即人生初遇的*初的“现实的复仇”。后来,我读到王尔德赞扬美丽骑士之死的诗句:
骑士被杀,横躺在芦苇丛中,
他依然俊美,虽死犹生……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看那本小人书了,连摸都不摸一下。
于斯曼在小说《那边儿》中这样描述:奉查理七世之诏而充任护卫的圣女贞德,由于目睹各种难以置信的事迹,吉尔·德莱斯那种“不久,即将转变为极精巧的残虐和微妙的罪恶性质”的神秘主义冲动,在他心中滋长起来。虽说是相反的机缘(即厌恶的机缘),对于我来说,这位奥尔良少女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还有一个记忆。
汗的气味儿。是汗臭驱使我,激发我的憧憬,支配我的行动侧耳静听,传来重浊、幽微而摄人心魄的响声。那种有时夹杂着号声的单纯而奇妙的哀切的歌唱越发临近了。我牵着女佣的手,匆匆迈动着脚步,依偎在女佣怀里,巴不得尽快赶往大门口去。
演练归来的军队通过我家门前。我经常从喜欢孩子的士兵手里,高兴地接过几只打空的子弹壳。祖母说危险,禁止我再去索要。于是,此种快乐更增添一层神秘的色彩。钝重的军靴,污秽的军服,肩上的刀枪之林,充分迷倒每一个孩子。然而,使我心醉的却是他们的汗臭,唯有那汗臭,成为我向他们索要弹壳时那种快乐所隐含的动机。
士兵们的汗臭,那种潮风吹送着的黄金海岸空气般的气息,那种气息搏击着我的鼻孔,令我心醉。我的关于气味儿的*初记忆,或许就在于此。那种气味儿,当然不会直接与性的快感相结合,但士兵们的命运,他们职业的悲剧性,他们的死,他们所见到的远方各国……对于所有这一切官能性的欲求,都在我心中渐渐苏醒,并深深根植下来。
假面的告白 作者简介
三岛由纪夫(1925-1970),本名平冈公威,日本当代小说家、剧作家、电影制作人和电影演员。1949年发表长篇小说《假面自白》,确立作家地位。1970年11月25日写完《丰饶之海》第四卷《天人五衰》后自裁。一生共创作40部中长篇小说、20部短篇小说及18部剧本。代表作品有《假面的告白、《潮骚》《春雪》《爱的饥渴》《金阁寺》等。
陈德文,南京大学教授,日本文学研究者、译者。 1965年北京大学东语系日语专业毕业。译作有日本小说、诗歌、俳谐、散文、随笔、戏剧等。信守文学翻译三原则:以文学为使命,以精品为指归,以读者为鉴戒。著作有《日本现代文学史》《岛崎藤村研究》(1996年度国家社科规划基金资助项目),散文随笔集《我在樱花之国》《花吹雪》《樱花雪月》《岛国走笔》;抒情散文集《鸽雨雁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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