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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自白

出版社:长江出版社出版时间:2022-01-01
开本: 16开 页数: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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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自白 版权信息

  • ISBN:9787549280353
  • 条形码:9787549280353 ; 978-7-5492-8035-3
  • 装帧:简裝本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所属分类:>>

假面自白 本书特色

我得的诺贝尔奖应该颁给三岛。像他这样才华横溢的天才作家,大概两三百年都难遇一个。——川端康成 对于其他作家来说,写作仅仅只是写作,不会侵入到生活之中。可三岛由纪夫不是,他过于放纵自己的写作,让自己的欲望勇往直前,到头来他的写作覆盖了他的生活。就像他作品中美和恶的奇妙结合一样,这种天衣无缝的结合让人们无法区分开来。——余华 三岛由纪夫的三部杰作中,《金阁寺》是红色的,《潮骚》是透明的,《假面自白》则是黑色的。——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我把人们谨慎的、噤若寒蝉的事,鼓足勇气,揭露了出来。《假面自白》是我真正凭借时代的力量、时代的恩惠,才能写出来的一部小说。——三岛由纪夫

假面自白 内容简介

三岛由纪夫真实、前卫的半自传体小说
一场直逼灵魂、享誉世界的真情自白书 这是一部关于性倒错的自白小说。“我”完全拂去伪善,无保留地展现人性隐秘的一面,把隐藏在意识深层的自然的自我暴露出来,冷静地自白自己的异常的性愿望。从“我”的诞生、家庭状况以及家族人际的心理纠葛之后,展现了幼时的“我”那光怪陆离的内心世界。“我”因先天原因而身体孱弱,羡慕体魄强健、具有野性的人。长大后的“我”爱上了近江,发现他的健全与壮实形成了完整无缺的美的幻影。再后来,因为与普通人不一样,内心充满不按,“我”也尝试与异性恋爱,但仍无法拒绝男性肉体美的诱惑……

假面自白 目录

目录

假面自白 / 001

**章 / 003

第二章 / 024

第三章 / 065

第四章 / 135

年表 / 159


展开全部

假面自白 节选

【试读】
假面自白 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说它可怕是因为它难以捉摸。神总是给人们设下种种谜题,在美中,两岸交会,矛盾并存。我学问不多,但对于这个问题我有着深刻的认识。在这个世界上,无穷无尽的谜题使人们感到痛苦不堪。一旦解开这些谜题,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关于美,*令我无法接受的是,就连兼备美丽心灵和出色理性的人,也是怀着圣母玛利亚的理想出发,却*终以索多玛的理想告终。不,令人恐惧的还远不止于此,心怀索多玛理想的人们也并不否认圣母玛利亚的理想,仿佛在纯真的青年时代,内心也曾燃烧着对于美好理想的憧憬之情。人心宽广,只是过于宽广了,如果可能,我希望将其缩小些。可恶,真是不知所谓。用理性的眼光所看到的丑陋,在感性的眼光下却是极致的美。在索多玛是否也有美的存在呢?
……但人啊,总是想要诉说自己的痛苦。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第三卷第三章 热忱的忏悔——诗 **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坚持声称见过自己出生时的情景。每当说起此事,大人们总会笑,以至于我感到自己被嘲弄,便用略带憎恶的目光盯着自己这张苍白得不像孩子的脸。偶尔在不太熟的客人面前提起此事,祖母便会厉声打断我,让我上一边玩去,生怕我被当成白痴。
那些笑话我的大人们,通常都会用些科学的解释想要说服我。比如,刚出生时婴儿的眼睛还没睁开啦,即便是眼睛睁开了也不会有清晰的意识而留下任何记忆啦,如此这般孩子能够理解的简单说法,用略带表演成分的口吻兴致勃勃地给我解释,这似乎成了他们的惯用手法。看到我仍满脸狐疑,他们便摇晃着我幼小的肩膀说,是这样没错吧。仿佛他们发现自己险些中了我的圈套,在心里琢磨,不能因为他还是孩子就掉以轻心,这小子给我设圈套呢,想问出“那事儿”。如果不是那样,他为什么不能像个孩子似的天真无邪地问:“我是在哪儿出生的?我是怎么生下来的?”——他们重新陷入了沉默,内心似乎莫名受到了重创,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然而,那只是大人们多虑了,我并非想要打听“那事儿”。不仅如此,让大人们伤心也会让我感到害怕至极,又怎么会想到设下这样的圈套呢。
无论大人们怎么对我说教,或者他们只是笑着走开,我始终坚信见过自己出生时的场景。也许是因为听到当时在场的人的谈话而留下的记忆,又或是出于我的凭空想象,总之二者必有其一。在我的脑海中就只记得有一样东西我亲眼看到过,那就是我出生时给我洗澡所用的澡盆盆檐。那是个全新的木制澡盆,表面光滑。从内侧看,盆檐处闪着微微的光泽。整个澡盆就只有那部分的木质光泽耀眼。水缓缓流过,像是要用舌头舔舐盆檐却又触碰不到。顺着盆檐流下的水,大概是由于光线的反射,又或者是有光的照射,反射出柔和的光,泛着微光的小水波不停地相互碰撞。
——对于这个记忆,*有力的反驳就是,我并非出生在白天。我出生在晚上九点,不可能有阳光照射进来。那么就是电灯的光线咯,即便被如此嘲弄,我依然认为,即便是晚上,也未必没有阳光照射到澡盆的某一处。即使这有悖逻辑我也毫不在意。泛着光泽的盆檐,确确实实地作为在我出生洗澡时见过的东西,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我出生于大地震后的第三年。
在那之前的十年,祖父在担任殖民地长官时,由于贪污案替部下承担罪责而离职(我并非美化言辞,祖父那种对人的愚信程度,我半生中都未见过能与之相比)。我的家庭状况以一种哼着小调般轻松的速度,逐渐倾斜下滑。巨额负债、财产查封、房产变卖,加之随着困窘的加剧,仿佛暗流涌动般愈燃愈烈的病态的虚荣。——就在此环境下,我出生在一个民风不良的城镇,位于城镇一角的一座破旧的出租房里。这所老房子有装模作样唬人的铁门、前院以及与近郊的礼拜堂大小相仿的西式房间。从坡上看是二层建筑,从坡下看则是三层建筑。它颜色灰暗,外观错综复杂,样子盛气凌人。这所老房子里有好几间昏暗的房间,六个女佣、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总共十个人就在这如破旧的衣柜般嘎吱作响的房子里起居生活。
祖父的事业心、祖母的疾患和浪费癖,是我们一家烦恼的根源。祖父被一些不三不四的溜须拍马之辈送来的图纸所诱惑,做起了黄金梦,时常远行游历。出身名门的祖母憎恨蔑视祖父。她内心清高孤傲、不屈不挠,有着疯狂的诗一般的灵魂。她的痼疾——脑神经痛,间接地、顽固地侵蚀着她的神经。同时,又在她的脑子里增加了无益的清醒。那持续至死的狂躁的发作,正是祖父在壮年时代的种种作为给她造成的,这又有谁知道呢?
父亲就在这个家里迎娶了我那柔弱美丽的母亲。 大正十四年一月十四日早晨,母亲开始阵痛。晚上九点钟,一个不足五斤重的小婴儿诞生了。初七夜,家人给我穿上了法兰绒汗衫、奶白色的纺绸衬裤、碎白点花纹布和服。祖父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我的名字写在奉书纸上,放于供桌上,置于壁龛中。
我的头发一直都是金色的,经常往头上涂橄榄油就逐渐变黑了。父母住在二楼。祖母以在二楼养育婴儿很危险为由,在我出生第四十九天时,从母亲手里把我夺走了。在那间始终房门紧闭,弥漫着呛鼻的疾病和老年人气味的祖母的房间里,在她的病榻旁并排摆放的床铺上,我就在这里被养育着。
在我将满一岁时,从第三级台阶上摔了下来,额头受了伤。那时祖母看戏去了,父亲的表兄妹们和母亲一起休闲玩耍。母亲忽然上二楼取东西,我追着母亲,被她拖地的和服下摆绊到,摔了下来。
祖母在歌舞伎剧场被叫了回来。祖母回来后站在大门口,右手拄着拐杖支撑着身体,两眼直直地盯着出来迎接的父亲,用异常冷静的口吻,字句清晰地问道:
“死了吗?”
“没有。”
祖母像神婆一样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屋里走去……
——在我五岁那年元旦的早晨,我吐出了类似红色咖啡的东西。医生来看了之后说“情况不好说”,然后给我注射了樟脑液和葡萄糖。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的手腕和上臂完全摸不到脉搏。大家望着我的“尸体”。
准备好了白寿衣和我生前喜爱的玩具,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我尿出了小便。母亲的博士哥哥说:“有救了。”他说这是心脏机能恢复的征兆。过了一小会儿,又尿出了小便。慢慢地,模糊的生命迹象在我的脸上明朗起来。
那个病——自我中毒(因自身体内的有毒代谢物引起的中毒),就成了我的痼疾。一个月一次,或轻或重总要光顾我,并多次让我面临危机。那正一步步向我靠近的疾病的脚步声,我的意识开始倾听并分辨,这究竟是濒临死亡的疾病,还是远离死亡的疾病。 我那*初的记忆,因那个不可思议的确切影像而令我烦恼的记忆,就是在这时产生的。
拉着我的手的不知是谁。是母亲或是护士,又好像是女佣或者伯母。季节也不分明。午后的阳光沉闷地照着坡上的每一户人家。我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拉着手,爬坡向家里走去。坡上有人下来,女人便用力拽着我的手让开路,停在了一旁。
这个影像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出现,越来越清晰、集中。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它每一次出现都被赋予了新的意味。原因就是,在周围一片空旷的景象当中,只有那个“从坡上下来的人”的样子异常清晰。尽管这困扰了我半生,令我胆战心惊,但它却是我生命中*初的纪念影像。
从坡上下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肩膀上一前一后挑着两个粪桶,一条脏毛巾缠在头上,气色好且双目有神,双腿分担着重量从坡上走下来。那是一个清厕工——淘粪尿的人。他穿着胶皮底布鞋和藏青色紧腿裤。五岁的我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样子。意思不太明确,是某种力量的*初启示,某种阴沉怪异的声音在向我呼喊。它首先在清厕工的形象中显现出来是具有寓意的,因为粪尿是大地的象征。向我呼喊的东西,则是作为根的母亲的恶意的爱。
我预感到这个世上有某种火辣辣的欲望。我仰望着肮脏的年轻人的样子,“变成他那样”的渴望、“希望我就是他”的欲望紧紧地将我束缚。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欲望中有两个重点:一个重点是他的藏青色紧腿裤,另一个重点则是他的职业。藏青色的紧腿裤清晰地勾勒出他下半身的轮廓,它富有弹性地颤动着,似乎是在向我走来。我对那藏青色紧腿裤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喜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个中缘由。
他的职业——跟其他一懂事就想成为陆军大将的孩子一样,此时的我内心也冒出了某种憧憬——“想成为清厕工”。其原因可以说在于那条藏青色的紧腿裤,但也绝非仅仅如此。这个问题在我的心中不断被加强,并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发展开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职业令我产生了某种对于深切的、烈焰焚身般的悲哀的憧憬。我从他的职业中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官能上的“悲剧性的东西”。他的职业充满了“挺身而出”感、自暴自弃感、对于危险的亲近感,以及空虚与活力惊人的调和感。这些东西深深吸引着只有五岁的我,将我俘虏了。或许我对清厕工这个职业有所误解,或许我从人们那里听说了其他的某种职业,因他的服装而错认,把那个职业误认为是他的职业。若非如此,就无法解释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与此相同的情感不久就转移到了彩车驾驶员和地铁检票员身上。从他们身上我强烈感受到了我所不了解的,并且始终为我所排斥的“悲剧的生活”。尤其是地铁检票员,当时地铁站里弥漫着口香糖的薄荷气味,再加上他们蓝色制服胸前的金扣子,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悲剧性的东西”。不知为何,我总会联想到在那种气味中生活的人们是“悲剧性的”。在我的感官上既需要又排斥的某个场所,与我无关的生活、事件以及那些人,都是我对于“悲剧性的东西”的定义。我始终被它排斥的悲哀,由此转移到他们以及他们的生活中,我甚至还勉强地将自己的悲哀与它们联系起来。
若是如此,我所感受到的“悲剧性的东西”,也许只是我迅速预感到被它排斥所带来的悲哀的一种反映。 我还有一个*初的记忆。
我六岁的时候就会读书写字了。当时那本小人书我还不会读,所以应该还是五岁那年的记忆。
那时,在众多的小人书中,我唯独偏爱其中一本书中占据了两个版面的一张图画。一整个漫长而无所事事的下午,我能一直盯着那幅画看。当有人走过来,也许是担心被发现,我会赶紧翻到其他页。护士和女佣的看护让我很心烦。我非常想一整天都看着那幅画。一翻开那一页我的心就会怦怦跳,看到其他页时总是心不在焉的。
那幅画上画的是骑马挥剑的贞德。那马的鼻孔大张,粗壮有力的前蹄扬起尘土。贞德身披银白色铠甲,铠甲上有美丽的花纹。他那俊俏的面庞正向前方,威风凛凛地拔剑挥向空中,正与“死亡”等具有邪恶力量的对象对决。我相信在下一个瞬间他就要被杀死。急忙翻开下一页,也许就能看到他被杀害的画面。小人书的图画常常因为某种原因在不知不觉间就转移到“下一个瞬间”的场景……
可是,有时候护士会漫不经心地翻开那一页,对着在旁边躲闪偷看的我问:
“小少爷,这幅画的故事您知道吗?”
“不知道。”
“这个人像是男人对吧,但其实她是个女人。讲的就是这个人女扮男装奔赴战场为国尽忠的故事。”
“是女人啊!”
我的心情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我一直深信那是个男人却居然是个女人。这个俊俏的骑士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这该如何是好。(到现在我对于女扮男装依然有着根深蒂固、难以形容的厌恶感。)我对于“他”的死抱着一种美好的幻想,这无异于是对这种幻想的残酷的报复。这是我的人生中首次遭遇到“来自现实的报复”。过了些年后,我在奥斯卡??王尔德的这句诗中找到了赞美骑士之死的诗句。 骑士战死芦蔺中,
身虽死但美犹存…… 自那以后,我就丢弃了那本小人书,不再看它。
于斯曼在小说《那边》里写到,“即将形成向精致的残虐及微妙的罪恶发生转变的性质”的吉尔斯??德??莱斯的神秘主义冲动,在他亲眼看见了奉查理七世之命为其担任护卫的贞德的种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迹后,得到了激发。虽说是反面的机缘(也就是厌恶的机缘),但对于我来说,这位奥尔良少女也起到了作用。 ——还有一个记忆。
汗水的气味。汗味儿驱使着我,勾起了我的向往,支配着我的想法……
侧耳倾听,就能听到浑浊而细微的,又有点儿吓人的嘎吱声。有时,还会传来混杂着喇叭声的纯粹而莫名哀切的歌声。我拉着女佣的手,催促着她快一点,她将我抱起,我着急地想要到大门口去。
那是操练归来的军队经过我家门前。我很高兴从喜欢小孩子的士兵那里得到子弹壳。祖母说那很危险,禁止我要,因此这份乐趣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喜悦。笨重的军靴踏出的响声,脏兮兮的军装,还有他们扛在肩上的数不清的枪支,这些都足以令每一个孩子着迷。但是吸引我的,从他们那里得到子弹壳的那份喜悦中所隐藏的动机,却仅仅只是他们身上的汗味儿。
士兵们身上的汗味儿,犹如潮湿的海风、鎏金的海岸边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一般,刺激着我的鼻孔,令我沉醉其中。这也许是我*初的关于气味的记忆。那气味当然没有直接与性的快感联系起来,却使我内心中对于士兵们的命运、他们职业的悲剧性、他们的死、他们应该看到的遥远的国度,这种种官能上的欲求慢慢地、彻底地觉醒。 ……我人生中*初遭遇的这些奇异的幻影,它们一开始就通过乔装打扮以完整的形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完整无缺。甚至是多年后我再从这里寻找自我意识和行动的根源时,它们依然是完好无损的。
我从幼年时期开始对人生所持的观念,始终没有偏离奥古斯丁的预定论。曾经多次,我都为一些无益的困惑而苦恼,这次也同样令我感到苦恼。若将这种苦恼当成一种堕落的诱惑,我的注定论就不会动摇。我人生中不安的总计,即所谓菜单,在我还不能将它读懂时就已经送到我面前,我只需要戴上餐巾坐在餐桌前就好。就连现在我写这种离奇古怪的书,也早已写在菜单上了,我自然是在*初就看到了。 幼年时期是时间和空间发生纠纷矛盾的舞台。火山爆发、叛军暴乱等大人们给我讲的各国新闻,在我眼前祖母的发作和家里各种琐碎的争吵,以及童话世界中幻想的事件,我总将这三类事情等价值、同系列地看待。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不存在比积木的结构更复杂烦琐的事情。我从没想到,在不久之后我不得不走进的所谓“社会”,比童话故事中的“世界”更加光怪陆离、超乎想象。一个限定在无意之中出现了,而且所有的幻想从一开始与之相抗衡时,就透露出一种难以想象的彻底的、与它自身那种热切的愿望相似的绝望。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到了包围着我的黑暗之外,浮现出灯光璀璨的城市。它寂静地洋溢着光辉与神秘,每一个去到那里的人脸上都会被印上一个秘密的印记。深夜归家的大人们,言谈举止中带有一种类似于暗语、共济会会员意味的东西。在他们脸上还有一种耀眼的、不敢被人直视的疲劳,就好像圣诞面具,用手触碰,指尖会留下银粉。如果用手摸他们的脸,就能发现夜晚的城市给他们涂上的颜料色彩。
不久之后,“夜晚”就在我眼前揭开了帷幕。那是松旭斋天胜表演的舞台。(那是她少有的几次在新宿的剧场演出,在同一个剧场内几年之后,邓迪也进行了表演,舞台比天胜的大好几倍。但无论是邓迪,还是在世博会上表演的哈肯贝克马戏团,都不及当初天胜给我带来的惊奇。)
她那丰腴的身体包裹着像是启示录中大淫妇的衣裳,在舞台上悠然自得地走来走去。那种变戏法的人特有的如亡命贵族般装模作样的傲慢、阴郁的魅力,以及女英雄般的举止,散发着廉价货气息的赝品服装,浪花小调女艺人般的浓艳妆容,连脚趾头都涂上了白粉,手上戴着用人工宝石堆积的珠光宝气的手镯,这些东西奇妙地结合在一起,显示出一种忧郁的协调感。在不协调的阴影之下,肌理细腻的皮肤反倒带来了独特的和谐感。
我虽朦朦胧胧,但还是清楚“想成为天胜”的愿望与“想成为彩车驾驶员”的愿望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其中*显著的不同就是,前者可以说完全缺少那种对于“悲剧性东西”的渴望。想要成为天胜的愿望,我没有体会到向往与愧疚之间那种令人焦躁的混淆。尽管如此,我还是难忍内心的悸动,有一天偷偷跑到母亲的房间,打开了她的衣柜。
母亲的和服中*为华丽、让人眼花缭乱的和服被我拽了出来。我把用油彩绘着红蔷薇的腰带,像土耳其大官一样一圈圈缠在腰上,再用绉绸的包袱布包住头。往镜子前一站,这个即兴搭配的头巾造型,不禁让我想到了出现在“宝岛”上的海盗的头巾,这使我一阵狂喜乃至脸上发烫。但是我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我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手指、脚趾都必须带着一种神秘感。我把小镜子插于腰带间,往脸上涂上薄薄的一层粉,还带上了长形的银色手电筒、老式雕金钢笔,总之,带上了所有明晃耀眼的东西。
接下来,我一本正经地走进祖母的房间,按捺不住极度的滑稽和兴奋,一边念念有词,“我是天胜,我是天胜”,一边在房间里转着圈跑。
房间里有躺在病床上的祖母、母亲、来客以及在病房中伺候的女佣,可在我眼里谁都看不到。我的狂热情绪完全集中于我所扮演的天胜被众人欣赏的意识当中,也就是我只看到我自己。但偶然间我看到了母亲的脸,她的脸色发白,呆呆地坐着。当与我目光相遇时,她迅速垂下了眼睛。
我明白了。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我明白了什么,或者说我不得已明白了什么呢?“悔恨先于罪恶”这一今后岁月中的主题,在此时就有所暗示了吗?又或是我从中受到了教训,即在爱的注视下孤独是何等难堪。同时,我似乎也从其反面学到了拒绝爱的方式。
——女佣制止了我,并把我带到了其他房间。我就像被拔了毛的鸡一样,一眨眼的工夫,那身不成体统的装扮就全被扒了下来。
,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自豪必须更加轻盈、明亮,是能看得见的灿烂的东西。我想要看得见的东西。谁都能看得见,我希望那样的东西成为我的自豪。就比如,他腰上挂的那把短剑。
中学生人人都向往的短剑确实是美丽的装饰。听说海军学生会偷偷用短剑削铅笔,故意把这样庄严的象征用于日常琐碎,真是够炫耀了。
正巧那时,他脱下海军学校的制服,挂在漆成白色的栅栏上,还有裤子和白衬衫。……衣服离花很近,散发着年轻人身上的汗味。蜜蜂错把白得发光的衬衫当成花,落在上面休息。装饰着金绳的制式帽挂在栅栏上,就跟戴在他头上时一样,端端正正、压得很低。他接受学弟们的挑战,去后面的相扑场地比赛了。
脱下来的衣物给人一种“荣誉的坟场”的印象,五月的繁花更加深了这种感觉。特别是帽檐漆黑闪亮的制式帽,还有挂在旁边的皮带和短剑,离开了他的身体,反而带上了一种抒情的美丽,仿佛它们本身就与回忆一样完整……看起来就像是年轻英雄的遗物。
我确认过周围没有人,相扑场地那边响起了叫喊声。我从口袋里掏出生锈的铅笔刀,悄悄走过去,在那把漂亮短剑的黑色剑鞘内侧,划下两三条丑陋的划痕……

假面自白 作者简介

三岛由纪夫(1925—1970),日本作家,两次入围诺贝尔文学奖。主要作品有《金阁寺》《假面自白》《鹿鸣馆》等。《金阁寺》获第8届读卖文学奖。
他一生著有21部长篇小说,80余篇短篇小说,33个剧本,以及大量的散文。其中有10部曾被改编成电影,36部被搬上舞台,7部得过各种文学奖。他是著作被翻译成外语版本颇多的日本当代作家。日本设立了纪念他的三岛由纪夫文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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